2007年2月24日 星期六

手機


其實我很早就想寫這個東西,只是懶。剛好讀了劉震雲的《手機》一書,來表達一些想法。


這本書在大陸算是暢銷書,馮小剛將它拍成了電影,由葛優主演,非常的賣座。有一說是通篇小說在諷刺由崔永元主持的談話節目「實話實說」(在小說裡面叫作「有一說一」),因而造成了一些風波。「實話實說」我當然沒看過,崔永元更不知道是誰,到底事實如何我無法判斷。不過劉震雲確實是個寫故事的能手,筆觸乾淨流暢,帶著點詼諧,總之就是舒服的吸引人繼續往下讀。




這是一個關於說話的故事。三段故事,屬於三個時空,橫跨嚴家五代。講的是說話、是溝通。在偏遠地區,郵政系統都還沒建立的那個年代,想要對外聯絡,就只能靠著外出鄉親朋友的幫忙稍句話,會不會送到,何時能送到,都是說不準的事兒。嚴守一的奶奶,就因為這樣才嫁給了本來會是自己大伯子的嚴白孩。嚴守一幼年時期,中國農村剛有了電話,想打通電話,也得翻山越嶺,趕段路兒到鎮上去,就只為了從那黑盒子中交代幾聲給在遠方的親人。而在嚴守一成為當紅節目主持人的時候,已經是人手一機的改革開放時代,不管想跟多遠的人說話,都不再是難事。通篇就是一個說話的小型演進史。


嚴守一的父親老嚴,是只在首章出現的角色。戲不多,話更不多。但是我卻覺得,老嚴似乎就是劉震雲在故事開頭所說的「世上有用的話,一天不超過十句」的角色──一天說不了十句話,十句話中,不得不說的佔六句;另外四句是感嘆詞,不管高興還是憤怒,都是「我靠!」。仔細看看老顏在書中不多的台詞,還真覺得句句實在,連那幾聲「我靠!」都用得恰到好處。嚴守一為了寄封信給張小柱,跟老嚴要郵票錢時,老嚴一個巴掌,一句『說句話還要錢,我靠!』這句話給我很大的感觸,因為它貫穿了整本書的概念—─說話的價值。誰懂說話的價值?靠說話吃飯的嚴守一懂?滿腹經綸的費墨懂?伍月?沈雪?或許他們都很有把握自己懂,其實皆陷入一迴圈中,作繭自縛。


嚴守一回家面對奶奶時,聽著奶奶述說心情,奶奶每說一句話,都接著一句「嚴守一沒有說話」。不知這是否是作者刻意的鋪陳,我看了只覺苦澀。一向能言善道,靠說話賺錢的嚴守一,面對慈祥的奶奶,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。因為奶奶說得是最真的、充滿感情的話語,嚴守一再無法用他靈巧卻喪失感情的嘴舌,來面對他的老奶奶。


看著某電信公司的slogan:「只有XX,沒有距離」,科技的發達,真的讓我們越來越近,甚至零距離嗎?


人是需要空間、需要距離的獨立性個體。手機的存在,我們真把物理上的距離給消除,但心理上的距離,也跟著被壓縮了。有了手機,就好像被貼上標籤似的,你這人已經被定位了,只要啟動這組號碼,你就該現形。天方夜譚中神燈巨人的故事,在手機的發明中實現了。


然後,我們都被手機給制約了。想找一個人、想跟誰說句話都不再是難事,在這隨手可得的環境,珍惜很可能成為唯一被遺忘的事情。於是越來越多的字句從我們口中流出、從我們手中按下,所代表的意義確越來越少,真實性越來越低。久而久之,我們就好像等待果陀中的兩個老頭字一樣,嘮嘮絮絮的填充著每一塊空間,再由它毫無意義的腐蝕。更悲哀的是,我們連等待果陀出現的意念都沒有,因為我們早已忘記說話最原本的目的—─溝通。


嚴守一用礦燈在空中寫著:「奶,想跟妳說話。」偶爾,我也懷念著沒有手機,渴望跟人聯絡上的年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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